压抑与解脱——评香港首部跨性别电影《翠丝》Oppression and Liberation: The movie “Tracey”, a transgender story
李仕芬;
摘要(Abstract):
《翠丝》是香港首部以跨性别为题的长片。男主角51岁,已婚有儿女,生活安定。为了符合传统的社会角色,他多年来一直压抑做女人的欲望,后来决定改变原来的男性身份。在镜头带动下,阁楼、天台屋、镜或玻璃、梦及回忆、粤剧等相关叙述,有效地推进剧情之余,同时说明了角色的心路历程。戏里一直以不一的通花装饰、剪影等来贯串不同场景。这样的美术设计,除营造整体氛围外,更带出了人性明暗并存的寓意。万物各呈其姿,人心各有所向,戏中一贯质疑的,正是主流的两性刻板观念。毋惧外来压力,忠于一己性向,以勇气活出自我,成为全戏主题内容。胸怀敞开,对性小众包容接纳,自亦为其中重要信息。
关键词(KeyWords): 香港电影;跨性别;压抑与解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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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(Author): 李仕芬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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参考文献(References):
- (1)在公开场合,李骏硕、舒琪二人均不讳言自己的性向。
- (2)舒琪、李骏硕:《翠丝》映后分享会,电影中心,2018年11月10日。
- (3)廖士锋有以下访问纪录:“舒琪是《翠丝》的监制兼编剧,他一早知道跨性别题材很敏感,一定要小心处理,因此尽最大努力确保电影内容准确:‘准确对我而言是很重要的,因为我知道电影的力量。如果不够准确,说错了、歪曲了一些事,大部份的观众都不会知道。少数知道的会指出错误,但没有人会听到。’因此在电影开拍前,制作团队邀请了包括丁丁(笔者:指丁乐遥)在内的多位跨性别朋友开会,当中有男、有女,目的是希望让演员对跨性别社群有所理解。最后剧本写好了,舒琪亦特意找来在剧组工作的跨性别人士读一遍,确保内容准确。”廖士锋、郑晴韵访问,廖士锋撰文:《抛掉偏见与猎奇,〈翠丝〉怎样诉说跨性别者故事》,2019年3月18日。https://thestandnews.com/culture/%E7%89%B9%E5%AF%AB-%E6%8B%8B%E6%8E%89%E5%81%8F%E8%A6%8B%E8%88%87%E7%8D%B5%E5%A5%87-%E7%BF%A0%E7%B5%B2-%E6%80%8E%E6%A8%A3%E8%A8%B4%E8%AA%AA%E8%B7%A8%E6%80%A7%E5%88%A5%E8%80%85%E6%95%85%E4%BA%8B/?fbclid=IwAR3cXzmn6U_EK8fVa9Y_K5Kb V-97wXEpxaB-cl82vfmmF7tbaEo1_Lotf Sw蔡倩怡也有这样的记述:“拍摄小众的故事,必然遇到的挑战是:能如何拍摄才不至于损害原有族群,又能如实道出他们的故事。李骏硕亦坦言,他时刻深思:拍摄能否对得住切实生活的人。生活比创作重要,在电影里被描述的人,每天在真实生活面对切肤之痛与艰难的处境,李骏硕亦深明此道,因此在创作上仔细思考人物所处身的位置。”蔡倩怡:《〈翠丝〉导演李骏硕,安能辨我是雄雌》,《号外》,2019年4月5日。http://www.cityhowwhy.com.hk/culture/325?fbclid=Iw AR3w5Vd JHC31Apx258XM8genz3u JOL_JKGLvgmL4wpi1k-x_6-jIQRjXnQA
- (4)舒琪、丁乐遥:“《翠丝》映后分享会”,香港中文大学,2018年10月29日。
- (5)张蚊担任美术指导的电影,向来给人视觉丰富的感觉。《翠丝》也是这样,不少室内场景,均见布置的细致用心。全戏除不时以紫、绿等为色调外,更以不一的通花、剪影来贯串不同的实景或搭景。通花、剪影等设计,除营造整体氛围,统一全戏结构外,也带出了戏中人性明暗并存的象征意义。重要场景如大雄家居、天台屋、眼镜铺阁楼等固然如是,其他如图书馆、宠物诊所等同样如是。图书馆相关戏份虽少,镜头下那三盏吊灯,仍以自身的通花灯罩,一再体现明暗并列的美学意念。少年大雄移开馆内书架的书,通过形成的空隙,窥视心仪的高正与男生接吻一幕,则利用书的存与缺,以及角色的主观视角,见证人内心的纠结复杂。至于不起眼如动物诊所櫉窗上的割字贴,同样通过透与不透的特质,发挥了虚实并置,侧写人生的作用。
- (6)此一楹联为乐茶轩老板叶荣枝的书法作品,文字上则对前人作品有所改动,以配合茶馆的特色。不少人喜以对联装饰家居。据以下资料所载,清人涂晫有以下厅堂联:“无富色无贵色无文章色方成士品,有书声有机声有小儿声才是人家”。蒙智扉、黄太茂、覃务波编:《名人居室雅联》,广西民族出版社2001版,第61页。蒋竹荪等编著:《名联鉴赏辞典》,上海辞书出版社2007版,第459页。苏渊雷主编:《绝妙好联赏析辞典》,上海辞书出版社1994版,第410页。
- (7)观众曾指出《翠丝》与《丹麦女孩》有所相似,舒琪却不以为然似的。在剧本构思上,舒琪便直指《翠丝》并未参照过《丹麦女孩》。舒琪、袁富华:“《翠丝》映后分享会”,UA Cine Moko,2018年11月25日。
- (8)不少电影均会选择外貌看来较阴柔的男演员扮演跨性别角色。《丹麦女孩》的莉莉固然如是,较近期上演的《梦女芭蕾》(Girl)的拉娜同样如是。
- (9)“我本是女娇娥,恨偏生作男儿汉”,为戏中打铃哥向少年大雄及高正自我解释时的唱词。这里借用以说明跨性别者常有的心理遗憾。唱词源自中国传统戏剧《思凡》。原剧讲述女孩自幼被送到庵里,长大情窦初开,便逃下山去。小尼姑为青春欲望发声,打铃哥也同样表述性向的备受压迫。打铃哥从小醉心粤剧,以如此唱词表达一己心声,在演员袁富华细腻演绎下,也就产生了引人入胜的戏剧效果。
- (10)主题曲《翠丝》(Tracey),为陈蕾作曲、填词及主唱。
- (11)这可说是戏里用得较好的空镜头。整部戏而言,不乏空镜头的运用,但时或有欠自然。如茶馆内,角色唱曲时,镜头无端跳接到路灯的空镜上。电影或有意藉孤灯表现唱者的孤单寂寞。然而,这样的空镜来得突然,为时短促,不免给人突兀之感。观众一时应也难意会路灯原位于香港公园内。再如大雄、池俊与阿邦车上谈话时,镜头几次倏忽接到车外景致上,然后又接回车上,画面给人欠缺连贯之感。
- (12)《翠丝》所叙述的主角,几十年来一直在香港生活。他的故事,可说是香港的故事。本土实地取景,加上考究的布景设计,除了再现香港人当前生活外,也藉主角回忆片段,带出昔日情怀。少年大雄家中浴室,以至得运茶楼、旧式眼镜店阁楼等等,均见剧组刻意打造的老香港氛围。得运茶楼在命名上,更隐然与昔日实存的得云茶楼遥相呼应(昔年香港也有以“得”字起名的茶楼,如得如、得男等)。再如今昔两狗同名为鲍威(Bowie),而鲍威之名则源自西方歌手戴维·鲍威(David Bowie)。戴维·鲍威是70年代流行音乐著名开创者,素以雌雄混合装扮著称。如此一来,《翠丝》不仅藉着互文指涉,带出旧时代风情,也同时触及性向议题。此外,对于香港时下外佣、外遇、代沟等问题,影片同样有所涉及。虽一般只是轻轻带过,仍可见影片对本土的关注。
- (13)Sandra M.Gilbert,and Susan Gubar,The Madwoman in the Attic:The Woman Writer and the Nineteeth-Century Literary Imagination(New Haven:Yale UP,1979)1-698.
- (14)(16)(19)加斯东·巴舍拉著,龚卓军、王静慧译:《空间诗学》,台北:张老师文化事业股份有限公司2003年版,第107-109页;第108页;第67页。
- (15)在香港来说,天台屋是指在楼宇露天顶层僭建的居所。
- (17)整体而言,大概太热衷于宣示信息,戏中不时会藉着角色对白表达。从艺术角度来看,这样的表述未免过于直白,有欠含蓄。
- (18)Breandán魷Cróinin,Pocket Oxford Irish Dictionary:Irish-English.(Oxford:Oxford University Press,2004,online)535.Tomás De Bhaldraithe,English-Irish Dictionary.(Baile Atha Cliath:Oifig an TSolathair,1959)135.
- (20)不仅手部,其他如眼神方面,亦见到戏里不断以镜头引领观众视线。
- (21)(25)萨比娜·梅尔基奥尔·博内著,余淑娟译:《镜子》,台北:蓝鲸出版社2002年版,第130-131页;第122-123页。
- (22)Richard L.Gregory,“Shaving in a Mirror with Ockham’s Razor.”The Book of the Mirror:An Interdisciplinary Collection exploring the Cultural Story of the Mirror,ed.Miranda Anderson(Newcastle:Cambridge Scholars Publishing,2007)94-96.
- (23)Miranda Anderson,“Chaucer and the Subject of the Mirror.”The Book of the Mirror:An Interdisciplinary Collection exploring the Cultural Story of the Mirror,ed.Miranda Anderson(Newcastle:Cambridge Scholars Publishing,2007)70.
- (24)Mark Pendergrast,Mirror Mirror:a History of the Human Love Affair with Reflection.(New York:Basic Books,2003)1.
- (26)安宜的失意寂寞,戏里同样通过灯光下的剪影交代。屋里楼梯扶柄的三角形图案,在昏黄灯光下,影影绰绰反映到墙上。在这样的场景中,安宜虽获儿子安慰,但丈夫缺席造成的内心阴霾,也恍如灯光投射的暗影般,难以挥走。
- (27)Siu-leung Li,Cross-dressing in Chinese Opera.(Hong Kong:Hong Kong UP,2003)155-169.
- (28)戏中,打铃哥在茶馆中献唱的,正是《搜书院》。“摆布由人”、“前路茫茫”为《搜书院》原有曲词。此外,戏中打铃哥所唱粤曲,幕后代唱为香港乾旦王侯伟。如此编排,反映了剧组为贴近角色性向的努力及用心。
- (29)“人隔万重山”、“哀我何孤单”为《凤阁恩仇未了情》曲词。除了《翠丝》一片,李骏硕在短片《浏阳河》、《吊吊揈》中,亦选用了该首粤曲。尤其是《浏阳河》,更不断以曲词与戏里影像对应比照。李骏硕说过,因外祖母常唱,故熟悉该曲。此外,他也提及,《翠丝》中安宜选唱《凤阁恩仇未了情》,为演员惠英红自身的选择。可指出的是,《凤阁恩仇未了情》为香港昔日流行经典歌曲,因而更可反映老香港情怀。陈果今年上映的新作《三夫》,戏中男主角母亲所唱,便为同一粤曲。李骏硕:“李骏硕短片放映会映后谈”,社区院线(Tea Coffee Two,太子),2019年1月6日。
- (30)《蓝即男,红即女,是从何而来?》,2019年3月25日。http://www.cup.com.hk/2018/01/25/color-gender/
- (31)《〈翠丝〉:捕捉香港,认真讲跨性别生活》,2019年4月18日。https://matters.news/@hi176/matters%E7%B7%9A%E4%B8%8B%E8%A8%8E%E8%AB%96%E6%9C%83-%E7%BF%A0%E7%B5%B2-%E6%8D%95%E6%8D%89%E9%A6%99%E6%B8%AF-%E8%AA%8D%E7%9C%9F%E8%AC%9B%E8%B7%A8%E6%80%A7%E5%88%A5%E7%94%9F%E6%B4%BB-zdpu Ao LHFWx1sXWHEc4kQMYx7P8McyKwFyQCW7K5SELksTZKs
- (32)“我钟意点就点”是广东话,意指“我喜欢如何就如何”。
- (33)《翠丝》主题曲响彻安宜此一回家场景。曲词内容叙述了重生的翠丝,亦即意味“大雄”不复再现。
- (34)Patrick Hanks,and Flavia Hodges,A Dictionary of First Names.(Oxford:Oxford UP,1990)322.Yvonne Navarro,First Name Reverse Dictionary:Given Names Listed by Meaning.(Jefferson,N.C.:Mc Farland&Co.,1993)200.Alfred J.Kolatch,Dictionary of First Names.(New York:Perigee,1990)263-264,484.
- (35)舒琪曾现身说法,一再指出身为同性恋者常有的恐惧,以及克服这种心理障碍所需勇气。舒琪、李骏硕:“《翠丝》映后分享会”,电影中心,2018年11月10日。
- (36)一般而言,“小姐”为本地对未婚女性的称稩。